综合医院重症救治，中医药参与为何难

　　当此之时，三年抗疫尤其武汉抗疫的宝贵经验提醒人们：“中西医协同救治重症”原则必须在医疗系统内尤其是综合医院中得到全面贯彻。

　　当初武汉抗疫，面对病亡者急剧增多的严峻形势，中央强调坚持中西医结合、中西药并用，中医药全程深度介入，在重症救治方面，中医药“一人一策、一人一方、一证一方”和血必净等中药注射剂的合理使用，对挽救生命往往有力挽狂澜之效，同时协同西医的生命支持技术和药物，实现了最大程度减少病亡，创造了“中西医协同抗疫”的中国经验。武汉疫情病死率之低、治愈率之高，也因此为各国和世人瞩目，并得到世界卫生组织高度评价。

　　鉴于此，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年初专门发文《关于在新型冠状病毒感染医疗救治中进一步发挥中医药特色优势的通知》，强调把第一时间用上中药作为临床救治原则之一，重症救治坚持“中西医结合、中西药并用”原则，院级专家组应由中医医师和西医医师共同组建等，其目的之一即要求各级医疗机构把“中西医协同救治重症”经验落到医疗救治的实处。

　　然而，在当下的重症救治实践中，人们发现在作为中国医院主体的综合医院体系里，一些综合医院的重症救治似乎见不到中医药的影子，“中西医协同救治重症”更无从谈起。

　　凭心而论，在当下的综合医院，医务工作者们奋战在救治一线，忘我投入，可亲可敬，同样为着最大程度降低病亡、挽救患者生命。但同样是这里，人们不仅要问：“中西医协同救治重症”又为何难以落实，中医药参与为何难？

　　查其表。参与难的直接原因，在于现行的医疗体系将中西医两种力量分割为二所致。现行医疗体系将医院按类型主要划分为综合医院、专科医院和中医医院，中医力量主要在中医医院，综合医院和专科医院主要以西医力量为主，虽然也都设有中医科室（甚至有的医院将中医药发展得很好），但基本上中西医界限分明，中医科室之外的科室由西医主导，此为常态。

　　而武汉抗疫中西医协同做得好，是因为时值战时状态，全国支援的整体医疗资源按中央要求的“中西医结合、中西药并用”原则临时重新配置，重症救治专家组均由中西医共同组建，故而中西医协同有力，病亡得以最大程度减少。

　　武汉抗疫后，随着疫情防控的常态化，现行的医疗体系也恢复常态。而当本轮冬季疫情迅猛而来时，已经常态化的医疗体系迅速应急，其本所具有的中西医分割、西医主导特征，便成为实施中西医协同的现实障碍，中医药参与难可想而知。

　　查其里。参与难的根本原因，则在于现行的医学教育培养出来的西医基本不懂中医所致。中国的医学教育，目前分为西医院校和中医院校两类。一个显见的事实是，中医院校一般都开设了西医基本课程且比例不低，毕业的中医基本中西医兼通，对西医的包容度较高，中西医结合在临床上大都成为自觉。

　　而西医院校的中医课程几近于无，一般仅有一门“中医学”，加之两种医学背后价值理念的文化壁垒，使得毕业后的西医不仅对中医知之基少，甚至在价值观上也很排斥，隔阂很深。很多西医视中医不科学的大有人在，更遑论去主动中西医结合了。

　　这样的医学教育产生出中国医学领域的一个奇特现象：中医院校培养出来的中医均能中西医兼通，成为中西医协同的主要推动力量；西医院校培养出来的西医往往只懂西医、不懂中医，让他们与不熟悉的中医协同，实在难为他们了。由此，中西医协同难在何处，也可想而知。

　　针对上述问题，中央已有觉察并采取了措施，《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促进中医药传承创新发展的意见》（2019年）明确提出，“将中医课程列入临床医学类专业必修课，提高临床类别医师中医药知识和技能水平”“鼓励西医学习中医，允许临床类别医师通过考核后提供中医药服务”。国务院办公厅印发《关于加快中医药特色发展若干政策措施》（2021年）强调，“在综合医院、传染病医院、专科医院等逐步推广‘有机制、有团队、有措施、有成效’的中西医结合医疗模式。强化临床科室中医医师配备，打造中西医结合团队”“2021级起，将中医药课程列为本科临床医学类专业必修课和毕业实习内容，增加课程学时”“临床、口腔、公共卫生类别医师接受必要的中医药继续教育”等。显然，中央精神意在打通中西医壁垒，尤其是解决西医不懂中医、西医院重视中医不够的问题。

　　因此，立足眼前，面对当下新冠病毒感染重症救治之急，各地医疗机构务必按照国务院联防联控机制有关发挥中医药作用的政策措施要求，立即行动，切实在救治机制上将中西医协同救治重症落到实处。

　　立足长远，一是治其表，切实推动综合医院的体制改革，一方面吸收中医进入各科室，逐步建立起稳固的中西医协同机制，另一方面推进西学中，让更多的西医了解和使用中医；二是治其里，切实推动西医院校的中医药教育发展，比照中医院校西医课程比例，适度提升中医课程比重，努力使西医院校的毕业生也能中西医兼通，至少能对中医药知识有足够了解，对中医药价值有充分认识。

　　中西医协同互补，正成为人类生命健康领域的最佳模式，在中国则有赖于所有医务工作者均能中西医兼通方能彻底达成。在这个意义上，中国的医疗体制和医学教育改革任重而道远，但在实现中华民族伟大复兴的今天，我们有理由充满期待。

文｜中国中医药报评论员王淑军